優雅地老去—瑞典篇
2012-09-01・一起吃飯吧！「共食」有機棉衣的邀約
文／楊佳羚
我在之前幾期的專欄介紹了瑞典整體的老人政策：一、老人的健康促進（包括促進老人社交社群的老人住宅及供健康老人使用的老人聚會中心）；二、在地老化所須配合的居家照顧與居家服務系統，及專為失智老人設計的失智日間活動中心；三、配置全日照護人員的特殊老人住宅（即機構式的照顧）。這一系列安排為的是讓老人能在自己熟悉的自宅與社區過健康的老年生活。這些政策使得瑞典人民的平均壽命長，而且臥病時間短。
▲有花園的老人住家。
獨居而不寂寞的生活
在瑞典時，常聽到瑞典人說：「在瑞典，六十五歲以上不算老人，要八十歲以上才算！」我在斯德哥爾摩認識的民宿老太太Greta（她原是英國人，但出生時瑞典籍的女星葛麗泰嘉寶正紅，所以生長在英國的她取了個傳統的瑞典名字），因婚姻移民來到瑞典，在瑞典郵局上班，直到六十七歲退休後，身體仍很硬朗。雖然先生早逝，但兩個兒子都住在附近，孫子的小學就在旁邊，所以她即便獨居，卻不寂寞。讓我嘖嘖稱奇的是，大兒子離婚了，但前媳婦還是常來找Greta喝咖啡聊天；二兒子再婚，與前妻生的小孩已經成年，不時也會路過來找阿嬤。Greta和二媳婦也聊得來，兒子媳婦在接送小孩時也都會順道來打招呼；所以，當時住在阿嬤家，正在學習瑞典文的我就這樣認識了他們一大家子。
Greta家有兩個房間出租為民宿。二○○三年時，Greta的鋼琴放在我房間，所以我去上課時，Greta會到我房間練琴，我回家走過窗前還會聽到她的歌聲。Greta也參加教會的合唱團，不但唱歌，也擔任伴奏。根據瑞典統計，瑞典人十分愛參加合唱團（除了教會合唱團，還有大學合唱團、無伴奏人聲合唱團等等），所以像Greta這樣的老人不是特例。她們的合唱團還常舉辦旅遊活動，我和Greta通信時，她總是告訴我又去了瑞典第一大島玩、又到了瑞典南部拜訪和她同名的另一位阿嬤⋯⋯。
Greta家是有花園的平房，蒔花弄草是她的另一個愛好。暑假時院子總是掉了滿地的李子，我每天早上去撿李子，帶到瑞典文班上與同學分享。Greta的二兒子會來幫忙修剪李子樹，其他簡單的園藝則是Greta每日的運動。
▲無伴奏合唱團在山壁前高歌。
平等社會造就良好治安
我介紹過不少朋友到Greta的民宿去住，她們住後的感想是：瑞典真是一個治安良好的社會！一位七十幾歲的老太太獨自經營民宿，夏日旅遊旺季時，兩間房的賓客來來去去。我的朋友們問我：「這樣不會危險嗎？如果有房客攻擊Greta，她根本無力還擊。」不過，以我在瑞典五年的經驗，發現真的如英國學者的跨國研究Spirit Level那本書所說，一個社會越平等，諸如犯罪等負面事件較少，而諸如小孩福祉、身心健康、社會信賴等正向項目則較佳。雖然仍有犯罪情事發生，但頻率並不高。
Greta必須出租房間作為民宿的另一個原因在於瑞典的政策—瑞典的所得稅交給地方政府，所以戶籍是由國稅局登記；而在這個國家，住宅被視為人民基本需求，不是炒作的商品，因此瑞典人名下通常只有一間房子（頂多再加上夏日的鄉間小屋）。如果要整個房子租給別人，須要經由住宅管理委員會同意，且要有正當理由（如出國工作或讀書），但若只租一、兩個房間出去而本人仍住在其中，則不在此限。所以，很多人像Greta這樣把部分房間租出去，尤其在大學城，要排學生宿舍（即之前專欄提過的「只租不賣的社會住宅」）很不容易，我在哥特堡的青年旅館還遇過住在那裡大半年的哥特堡大學學生，在隆德也時常聽聞學生借住朋友家的儲藏室或陽台，甚至連隆德大學校長家的沙發都曾有學生住過！
▲促進健康的自然活動有許多老人參加。
健康老人的生活
我在瑞典時， 使用助步器到超市購物的老人多到讓人見怪不怪。有一次搭公車要去自然公園玩，還看到一位走起路來已經不太穩、看來大概九十幾歲的老太太也在搭公車。下車時，坐在她旁邊的乘客扶著她，而帶著嬰兒車坐在後門口的我則幫忙把她放在嬰兒車旁的助步器拿下車，公車司機及全車乘客都十分有耐心。我的小孩回台灣搭公車時都很緊張，跟我說：「在瑞典，司機都等我坐好才開車耶！」所以，健康老人的生活還需要有無障礙公共交通與人行道，以及尊重老人的心態才行。
▲方便老人生活的輔具。
由於退休的瑞典老人多半身體健康，因此都積極參加各種社團活動，如之前專欄提到隆德的老人聚會中心還成立老人爵士樂團，而我所參加的自然生態保育社則以老人成員為主軸，會長就是一位退休的阿嬤！
我們參訪隆德市安排老人照護的行政單位時，她們也提到最近正在嘗試一個志工方案：讓健康老人到特殊老人住宅讀報、唸書給較不能自理生活的老人，讓老人仍覺得可以積極參與社會。台灣社會談起老化人口時，常把老人視為問題與負擔，卻沒有在積極健康促進方面努力，讓老年生活有品質；我們也沒有想過如何讓老人成為可以持續積極參與社會的公民。瑞典是我們可以借鏡的地方。（作者：瑞典隆德大學社會學博士、高師大性別教育研究所助理教授、著有《台灣女生 瑞典樂活》；攝影｜陳欽春為銘傳大學公共事務學系助理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