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照顧回歸對「人」的關懷
2013-12-19・樂齡生活
文‧圖／楊佳羚
瑞典的社會住宅或老人照顧機構從外觀看來和一般住宅並無兩樣。
打造瑞典最好的老人照顧機構（二）
照顧者與被照顧者的困境與改變
面對特殊老人住宅裡照顧人員的困境，女性專家Jane 負責給員工上課，告訴員工「照顧人員才是老人的最佳良藥」，以此來激發員工士氣。她也和主管Kerstin 檢視照顧工作者的工作計畫，結果發現：一整棟特殊老人住宅只有七個工作人員，到了午餐時間，因為工作人員要休息，結果只剩兩個人力負責把每位老人帶到餐廳、準備食物、送食物給無法出來用餐的老人，有時還要應付突發狀況。晚上的情況更慘，晚上九點半到早上七點之間， 只有兩位員工負責照顧四十二個老人，因此傍晚時段的工作人員會早早把老人送上床，結果老人半夜睡不著。
然而人力不足是結構性的問題：瑞典這廿年來受到新自由主義的影響，原本強調「從搖籃到墳墓」的社福國家也開始出現變化。例如：原來由市政府負責的老人照顧服務，在右派政黨所謂的「自由選擇」口號中，開始出現以營利為目的的私人照顧公司，讓市民可以「自由選擇」。而市府則一方面開始用稅金向私人照顧公司購買服務，另一方面則仿效私人照顧公司的「管理主義」模式，縮節預算、要求照顧人員填寫複雜的報表，一切只看「效率」、「省錢」等數字，以為這就代表了照顧「人」的品質。
所以在缺乏預算的情況下，主管只能將人力做最好的安排，例如讓員工休息時間錯開，以便在午餐時能有更多人力。Jane想要讓照顧工作者看到生活中的小小改變如何造就各種可能。因此， 在第一集Jane 就邀請九十五歲的阿嬤陪她一起到二手店購物。過程中，Jane 一直讓阿嬤覺得是阿嬤在陪伴她、幫助她，而不是她「帶」阿嬤出去；她也試著找阿嬤們做糕點、邀請阿嬤到另一位阿嬤家喝咖啡聊天，或是跟阿公在走廊玩球。
這些互動讓照顧工作者覺得改變並不是遙不可及，有些員工及老人開始主動幫忙，大家一起改造用餐空間的氣氛；同時，也有照顧工作者開始和老人一起煮食或請大家喝咖啡。其實住在老人特殊住宅的老人們都有豐富的人生閱歷，本來就會做很多事，只要照顧工作者開始創造出和老人一起活動的機會，一方面會讓照顧者得到更多工作的成就感，另一方面也間接減少老人的孤獨感。此外，增加白天的活動量有助於老人晚上入眠。
Jane 也發揮巧思， 將老人住宅的舊燈拍賣，以所得創造出小小的「美容院」角落，讓老人像上美容院一樣，看著鏡中的自己如何因照顧者協助剪髮、刮鬍子而變得美麗。當初被Jane 特別找來做為改變的關鍵人物的這位員工，也從老人的回饋中覺得工作變得更有意義！
透過這些努力，研究團隊在六個月後發現，老人從自己房間出來的次數倍增，老人狀況也變得更好了！
從實境節目回到現實
雖然節目尾聲在「 繼續向『瑞典最好的特殊老人住宅』邁進」的希望中結束，然而這類「自助」式的節目仍有其限制—因為只能著重個人的改變，卻無法改變結構的問題。例如，第三集談到老人的飲食問題，他們一個月付三千克朗的伙食費，卻常吃不飽。一方面由於午餐時段人力短缺，工作人員沒有時間幫每位老人把食物弄得更碎以易於進食；另一方面則因經費短缺，住宅的廚房被迫關閉，中央餐廚送來的食物都是現成食物直接加熱，運送到餐桌上時已完全沒有食物的美味。雖然節目找了專精老人料理的著名廚師來為老人做食物診斷，並在中央餐廚特別為老人下廚一次，證明了同樣一餐十五克朗的成本，只要用心烹調，會讓老人食欲大增，每個人都把食物吃光光。但是這只是曇花一現，名廚一走，老人是否仍得面對難吃的現成食物？
此外， 在兩位專家的分工中，我們也可以看到性別刻板的痕跡：女性專家重視關係、男性專家則從醫療專業入手。雖然在老人的活動也可以看到「女性烘焙、男性玩球」的性別刻板分化，但因這些老人大半輩子都是在一九六○年代以前強調男主外、女主內的時代度過，很難在這時候才要求他們「跳脫性別框框」。然而這也讓我不禁想到：如果未來有不同性傾向、性別特質、族群的人住到特殊老人住宅，工作人員是否能有性別平等與多元文化的敏感度？
雖然之前的研究背景讓我深刻了解瑞典社會福利正在背離原先的左派立場，即注重平等的福利服務設計，但這節目仍然有好多可以學習的地方：首先，他們有許多輔具，讓老人能站在輔具上由照顧人員推到床邊、或有像揹巾一樣的袋子，讓老人包裹在裡面，由器具吊到床上，這些都能讓照顧人員減少長期抱老人移動所受到的職業傷害。其次，他們希望老人照顧機構是老人的「家」而非「醫院」，雖然在現實中無法完全落實，但至少標示了清楚的目標。反觀台灣的照顧機構， 第一線工作人員負荷繁重、移工的工作條件更為低落；在擁擠的多人房中，老人與照顧者都無法好好休息。我們的長期照顧法草案卻只像個「長期照顧機構管理法」， 並且像幼照法一樣，只管支微末節的規定，卻忘了這些法案最重要的是「照顧人」。這些都有待我們繼續關注長照法的修訂，才能讓長照走向對的方向！ ( 作者：高師大性別教育所助理教授，著有《台灣女生 瑞典樂活》)
讓老人能站在上面移動的輔具。（翻拍自瑞典國家電視台）
讓老人能移動到床上的輔具。（翻拍自瑞典國家電視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