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個退休後的家
2014-08-25・我的最愛 喜願麵包與本土小麥
文／楊佳羚 圖／陳欽春
▲老人住宅公共空間是辦各種老人聚會活動的好所在。
從瑞典回到台灣，我們家第一個落腳處，是在老舊國宅公寓的五樓。每天當垃圾車聲響起下樓倒垃圾時，我常在想，如果是膝蓋退化或甚至身體不便的老人，住在這樣的公寓裡，要怎麼解決每天上下樓的問題呢？
不管是沒有電梯的公寓、透天厝或樓中樓，都很可能是很多人努力大半輩子所買的家。孩子們長大後漸漸離開，獨立生活，留下倆老在空蕩蕩的房子裡。如同日本女性主義學者上野千鶴子在《一個人的老後》所提到的，我們所住的房子隨著人生不同階段逐漸變大，卻往往很少有另一個可能的方案，讓房子可以隨著人生另一個階段的展開而變小。這樣的問題，在瑞典是如何解決的呢？
符合不同需求的社會住宅
之前專欄已經提過，瑞典的社會福利制度讓人民的基本生活所需不會成為市場化的商品，住宅也是其中一項。因此，瑞典有所謂「住宅法人」的組織，我之前翻譯為「住宅建設合作社」，基本上，市立的住宅法人提供只租不賣的住宅，也就是一般所稱的社會住宅；而民間私立的住宅法人則除了只租不賣的住宅外，亦提供可以買賣的住宅。民眾必須先加入住宅法人的會員，才有權利登記排隊租屋或看到購屋資訊。
在只租不賣的老人住宅前，幾位老人正和台灣訪客打招呼。
不管是只租不賣或可以買賣的住宅，在瑞典都有許多不同型式：例如，學生工會可以和住宅法人協商，提供不同型式的學生宿舍供學生租賃，包括要與人共用衛浴、廚房的雅房、與人共用廚房的套房、擁有衛浴與簡單廚房的個人studio、或是兩房到四房的公寓等等；而市政府也會提供學生社會住宅，供有學生身份的人租賃。由於社會住宅十分搶手，等待期長，因此，當學生排到宿舍後，通常會在住宅法人底下排一般的社會住宅，等到畢業時，差不多就能等到將要租的公寓了。
專供老人居住的好宅
當民眾與住宅法人簽定租約，基本上到老死都可以不用搬家。如果住宅法人要整修或重建房子，也會優先安排原來的會員住戶到其他只租不賣的房子，因此即便是租屋，也相當有保障，讓人不一定非得買房子才能有安定感。由於瑞典的社會住宅很多，並且不同型態的住宅採取混居型態，如果不細究，根本分不出哪一棟是可供買賣，哪一棟是只租不賣；哪一區是學生宿舍，哪裡是老人住宅，因此，不會有所謂「標籤化」的問題。而且，隨著一個人不同的人生階段，如遇到伴侶、生養小孩，也都可以排隊換到更適合的房子型態，同時也減少因房價波動所造成的換屋損失。
老人住宅頂樓設有織布房供老人社交休閒。
在這些不同型態的住宅中，有一種稱之為老人住宅，分為「55+」及「65+」的型式，專門提供給五十五歲以上或六十五歲以上老人居住，符合年齡資格的，以越年輕的越優先入住。這樣的設計是為了讓中老年人能在老人住宅住得越久越好，不會才剛搬入沒幾年就要再搬到有二十四小時看護的特殊老人住宅。
老人住宅好處多
所謂的老人住宅，和一般住宅在外觀上沒什麼兩樣，唯一的不同是它完全無障礙──包括有電梯、較寬的門以利老人使用輔具。
老人住宅也分為只租不賣及可以買賣的兩種。以我們在瑞典延雪平(Jönköping)所參觀的日本阿嬤Akiko家為例，在瑞典丈夫過世後，因為她沒辦法獨自整理有院子的家，所以把原來的房子賣掉，改買老人住宅。在這個老人住宅最頂樓，有織布房、健身房等設施，提供老人休閒運動與社交的空間；而住宅中央的公設則有一間可辦活動的空間，住宅委員會辦公室就設在此處。委員會除了處理搬入遷出、定期開委員會等行政事務外，也會舉辦各種活動，包括讀書會、烘培、唱歌、喝咖啡、郊外踏青、定期PARTY（例如帽子趴就要戴上舊時帽子來出席）……讓老人生活充滿樂趣。
住宅委員會委員長說明老人住宅即將舉辦的喝咖啡唱歌活動。
不論老人住在只租不賣或可以買賣的老人住宅，都可以申請住宅津貼，政府會視老人收入狀況予以補貼。Akiko阿嬤提到，她並不會想回日本終老，因為在日本的親友們多半也已身故或年老，而且回到日本，她不確定能否在那裡住得起日本的老人住宅。在瑞典，她的女兒雖然在斯德哥爾摩，但都會保持聯絡，在老人住宅也有她的朋友，生活不覺得孤單。
從上野千鶴子的書中得知，日本在都會或鄉村，都開始有銀髮族專屬的集合住宅或社區。台灣目前有些價位高的銀髮住宅出現，但當政府要開始規劃社會住宅時，卻往往遭到標籤化及當地居民的反對。
在舒適的家中，日本阿嬤希望在瑞典終老。
其實，只要我們重新把居住權定位為每個人的社會權利，並且不讓有錢人享有各種免稅而使得資金流入房市炒房，我們就能開始構思混居式的社會住宅，讓人民不用背負一輩子都還不了的房貸、讓我們在人生不同階段能輕鬆換屋，在老年時，能在大小剛好、出入方便的老人住宅中，創造銀髮社區新生活。（作者：瑞典隆德大學社會學博士、高師大性別教育研究所助理教授、著有《台灣女生 瑞典樂活》）
